TUhjnbcbe - 2024/5/11 17:10:00
听到「智取威虎山」这五个字，一部分香港观众会定先却步，而另一部分内地观众则会好奇电影可以把这个过气的样板戏拍成怎样，这也从两地的票房中看出来︰在内地，徐克的《智取威虎山3D》获得近9亿票房。这个改编自长篇小说《林海雪原》的剧本，在文革期间被改编成京剧，被列为样板戏，成为日后的红色经典。对于某一代的中国观众来说，徐克的电影版本，着实会带点「怀旧气味」，情怀，自然会引领观众进场。有说这影片对香港观众来说，最大的卖点是徐克，这我不敢肯定。对于曾目击香港新浪潮的一代来说，这或许没有争议；但对于往后一代的人来说，徐克代表着的是什么呢？肯定不会是《地狱无门》、《蝶变》、《第一类型危险》的那种偏锋，也不会是《倩女幽魂》系列、《黄飞鸿》系列的商业高峰，大概会记得的是两套《狄仁杰》和一套《龙门飞甲》。看《龙门飞甲》看得不是味儿的人大有人在，而新的一批观众，也未必能看出《龙门飞甲》就是《新龙门客俴》的延续。回看徐克过去的改编，也知道他的改编从不会「照版煮碗」的把原著影像化了事，他从来也是，借原著的材料来说自己的故事，所以《七剑》可以与《七剑下天山》无关；《倩女幽魂》则创造出独特的聂小倩和宁采臣的形象；《青蛇》虽有李碧华的味道，但青蛇最后纵身下水，贯彻徐克那种不愿做人愿做妖的世界观；《梁祝》后段的政治指涉，早已盖过了原著跨性别的思考；而《黄飞鸿》更是远远的偏离真人黄飞鸿的生平，不过借用这个人物来建构属于他世界的电影英雄。回顾徐克过去的武打世界，总是在释放「妖」的能量，《倩女幽魂》如是，《青蛇》如是，还有他监制的《笑傲江湖》系列，《黑侠》、《妖兽都市》等，都是「邪」气迫人的。正因如此，徐克迷才会对《狄仁杰》和《龙门飞甲》那么坐立不安︰怎么徐克这几年好像不太能「邪」起来呢？带着这份「邪」气，熟知徐克的观众总会期待他会如何处理这么一个「正气」的《智取威虎山》。而事实是，《智取威虎山》也不是想象中或印象中那么「正气」的。京剧版的样板戏，自然是充满当时的意识形态吧；但在徐克眼中，这可能不过是一个匪寇大战的江湖故事，不必然需要负担政治正确、意识形态教化的功能。看着徐克处理几场重要的对打场面也确是如此︰不论是军人在雪地上场面，还是土匪攻村的段落，在在都看出徐克风味的取景和剪接，动作场面流畅而目不暇给，一如他拍摄《倩女幽魂》的道士妖怪大战，一如他在《黄飞鸿之二：男儿当自强》中拍摄的李连杰与甄子丹的对打，谁正谁邪不再重要，重要是动作与镜头的华丽。这种镜头、这类铺排，把《智取威虎山》本该含有的意识形态重复一条一条的洗去。于是乎，那个在样板戏中威武不能屈、昂首正气的杨子荣，在徐克手中自然变成机关尽算、以身犯险的草莽英雄。镜头下都是东北的自然景地，像是山寨、村落、林海、雪原等，极有「江湖」的味道。而杨子荣威迫栾平交出「先遣图」的那段，不就是在港产片中常常看到古惑仔迫供的画面吗？至于小分队在村人抵抗山匪的进攻那场戏，亦会叫人想到很多徐克、非徐克的港产片，《新龙门客栈》、《和平饭店》……。而在攻防中运用到的机关，也是徐克多年来在不少他自己的电影重复使用的技量，甚至是在文艺片如《上海之夜》，他也是如此运用各道门窗的开合来制造出多层次的场景，开动他复杂的场面调度。对于电影的两个结尾，相信部分人特别能心领神会。起初的那个，是座山雕带着人质青莲逃到秘道（又是徐克很喜欢的机关设置），而杨子荣追至地道射杀座山雕，并救出青莲。后来的那个，是年姜磊（青莲的曾孙）在回到家里吃团圆饭是幻想出来的︰座山雕逃到秘道，驾驶秘道里的飞机，想要带着青莲逃走，杨子荣则爬上飞机身上与座山雕搏斗。最终打毁飞机、青莲获救，而座山雕则坠入山崖而亡。夹在后代对国族「传说」的想像和样板戏在电视中的朴白褪色的画质之间的，其实是中国电影荷里活化的「打飞机」幻想。电影当然没有把话说明，但影片在后段暗暗留下这一笔，却叫识者会心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