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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乡村》杂志征文启事
四季度征稿时间：年10月1日至12月31日
四季度季赛评选初选时间：年1月9日
牛棚杂记（散文）
文/钟秀丽
日前发小在老屋群里发来视频，老家那些破败的牛栏、猪舍、茅房在拆旧复垦的大潮下，全都铲平，化为平地。记忆的阀门瞬间被空中飞扬的尘土拉开了。
牛棚，承载的不仅仅是我们这一代人的记忆。在六七十年代人的记忆里，它也许有更特别的意义。他们在牛棚里生活，接受劳动改造和教育，度过了一段艰苦灰暗的日子。季羡林大师在他的《牛棚杂记》写道：牛棚里面也是有生活的。牛只是任人牵走，不会说话，不会思想。而我们也是任人牵走，会说话只是不敢吭声而已。他用了一种看似诙谐却心酸的笔墨来记录了那个年代的辛酸和血泪。而我们这代人的牛棚记忆，现在回味起来，那是一碗清凉的苦瓜汤，余味是回甘的。
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我们这代人的童年，没有放过牛，喂过猪的童年是不完整的。牛是生产队几家人共同的财产，我们几家人轮流照看，俗称“掌牛”。轮到的那一户人家，得从早到晚负责整头牛的吃喝拉撒。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我们还在睡梦中时，耳畔就传来“尿——尿——尿！”故意拖长的尾音，同时还伴有敲打木桶的脆脆的响声。那准是母亲一大早起来，把牛牵到池塘里盛牛尿来了。过不了几分钟，牛在如此这般催促下便能哗啦啦洋洋洒洒拉下一大桶牛尿，那可是庄稼上好的肥料。我一直都很好奇：牛为什么就能听得懂母亲的意思呢？还是那脆脆的敲木桶声起了作用？这个疑问一直陪伴了我整个童年。
相比割禾，挑水浇菜，种番薯来说，放牛是最轻松的事了。春夏时节，我牵着牛穿过一条条田埂，让牛啃田埂上的青草。只是这时得分外留神，趁你一个不注意，看似老实的牛就偷吃田里的禾苗了。这牛也挺识相，也不多吃，只悄悄快速地掠一口禾苗，又赶忙低头啃田埂上的青草，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待你发现时，只看得见缺角的禾苗上留下牛牙的痕迹，在阳光下似乎还冒着热气。这时候如果足够细心的话，是能够听见牛心底里面发出的窃笑声的。
中午的时候，牛被拴在牛棚里。牛乖乖地呆在那里，一边悠闲地用尾巴甩甩背上的苍蝇蚊子，一边在反刍。泥灰色的嘴巴上下来回不停地嚼动，草汁从唇齿间溢出来。牛做这件事情总是气定神闲的，没有丝毫的不耐烦。那个年代，没有空调，风扇也显得特别奢侈，夹着蝉儿嘶鸣的夏天总是特别闷热漫长，我们小孩是不睡午觉的。到了中午，我们总会溜到牛棚旁的龙眼树下乘凉，胆大的男孩子像猴子一样在树上上蹿下跳的，女孩子则会随手拧断脚边的狗尾巴草，放在嘴里咂巴着。而我往往会情不自禁地望着牛棚里反刍的牛出神，看它有条不紊地一口一口地反复嚼着，自己也在咂巴着嘴里的草梗，不觉中竟嚼出了甜味来。
如今生活在钢筋丛林里，有了空调，有了冷气，可却觉得常年累月都是炎炎夏日一般，到处都是闷热的空气，人也显得特别浮躁，看什么东西做什么事都是浮光掠影的，没有一点耐性，反倒怀念起童年的时光了。挨着牛棚的老屋里没有风扇，一群孩子咬着狗尾巴草也能和反刍的牛心平气静地度过一个又一个闷热的午后，每每在脑海里回放这个画面，总会有一股清凉的风，从遥远的梦里款款而来。
牛棚里的牛粪也是极好的肥料，母亲常常会用畚箕一担担地挑到田里沤肥。可童年的我一点也感觉不到这个好处，或者说一点也不在意，甚至觉得讨厌，因为在母亲极为忙碌的时候，我要代替她清理牛棚，挑牛粪。牛棚里蚊蝇聚集，劈头盖脸地萦绕着；牛粪与牛尿混在一起的膻臭味一浪一浪地袭来，让人忍不住想吐，更要命的是两脚还得踩在稀巴烂的牛粪上一锄一锄地把牛粪铲成一堆，装入畚箕，再担上肩，挑到田里。当时我只有十一二岁，弱小的身板干这样又脏又累的活，没有几个时辰下来是干不完的。有时候刚清理完牛棚，田间地头的母亲又朝我喊开了：丽啊，没看到快断乌（天黑）了吖，好煲饭了吖。当时真是一肚子窝火，窝火自己生长在农村，有永远干不完的农活。可一天繁重的劳动下来，到了晚上头一沾枕头就睡，一夜无梦，一觉睡到天亮，第二天醒来，窝火的事竟全忘了。
劳动以及生活的艰苦，真的是一剂良药，它会让你无暇发牢骚抱怨，无暇庸人自扰，并且能渐渐治愈你身上的戾气，让你沉淀下来。正如牛棚里的老牛一样，心平气和地帮人类耕田犁地，再心平气和地反刍吃下去的草，好好地消化巩固，以给自己更强健的体魄。
牛棚、牛棚里的老牛，时时敲起我人生的警钟！
审阅：韩田梅
简评：作品表面上看叙述牛棚和老牛的杂事，实则暗含着一种生活哲理：劳动与生活的艰苦是一剂良药，治愈心中的戾气，让人变得智慧、平和。散文富有个性和内涵。
终审：严景新
作者简介：钟秀丽，女，年生，梅州大埔人。系大埔县一名英语教师，广东小小说学会会员。热爱文字，钟情文学，喜欢阅读，行走。作品散见于《羊城晚报》《梅州日报》《天池小小说》《小小说月刊》《嘉应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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